爱情的形状

如果说人是为了某种意义才出现在世界上,那么是为了什么?

可能的答案有很多,但是无论在何时,在何地,总是可能会有这个答案——爱情。

这并非说明这个答案是否正确,但至少这说明这个词语对于人类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千百年来,人类对于爱情的思考从未停止。传统的二元论说,思想家和恋爱中的人处于这个思考的两级,思想家思索爱情,而恋爱者单纯地去爱。曾经我也是一名脚踏实地的“实践者”,但迫于现实现在转变成了躺在床上天马行空的空想家,也算是顺应互联网的潮流,大力拥抱变化吧。

今天这篇文章我无意探求爱情的本质,也无心追寻“真正的”爱情(事实上我很怀疑这种“真正的苏格兰人”是否存在),而是分享一下我听到想到的关于爱情的隐喻。

隐喻是一个十分神奇的思想武器,利用隐喻我们可以通过把不太理解的东西和一些我们理解并且有相似的事物作比较,借此产生更深刻的理解。正如高中化学课本所说的凯库勒梦见蛇咬住自己尾巴,借此发现了苯的分子结构,又或者气体的分子运动理论所基于的撞球模型,又或者对空间被大质量物体扭曲的隐喻,再或者回到我本身所处的专业——计算机科学,就是一个充斥着各种隐喻的学科:病毒、特洛伊木马、蠕虫、BUG(或许这个不能算隐喻)、逻辑炸弹、漏洞。

在《代码大全》中作者说:

人们常常请示隐喻的力量。对前面的每一个例子而言,很自然地有人会说:“嗯,恰当的隐喻当然是更有用的,但其他的隐喻都是错的!”虽然这是一种很自然的反应,实际远非如此简单。科学发展并不是一系列从“错误”的隐喻到“正确”的隐喻的转变,而是一系列从“不太合适”的隐喻到“更好”的隐喻的转变,也是从不是很贴切的隐喻到更贴切的隐喻的转变,还是在一个方面暗示人们到在另一个方面暗示人们的转变。

爱情连接了人:修桥

在上世纪末,一首《Love Can Build a Bridge》风靡一时。不过我猜想桥这个隐喻出现在很早的时间,桥的出现非常早,而这个隐喻所暗示的意思也在较早的时间就可以对应上。

不少歌词里可以看到这种隐喻的影子,除了刚才所提到的,还有诸如莫文蔚的演唱《电台情歌》(“我们忘了要搭一座桥/到对方心里瞧一瞧”),《爱心总是真》(“让我们彼此寻找/通向心灵的桥/让我们相互理解/真诚的感觉”),若只强调桥的沟通的作用,或许也可以将其视为心墙上的门窗,那么林俊杰的《心墙》也可以算在这里面(“你的心有一道墙/但我发现一扇窗/偶尔透出一丝暖暖的微光/就算你有一道墙/我的爱会攀上窗台盛放”)。

这个隐喻对应了不少现实的情况:

  • 爱情使人产生了关联。修起的桥允许两地的生物沟通。
  • 并且在这个关联之下双方依然保持了相当程度的独立性。没有人会认为修起一座桥会直接立刻把它连接的双方改变。
  • 但这个关联带来的结果可能远超想象。无论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又或是郑和下西洋,站在当时的角度都很难想象这个连接带来了多少变化。
  • 这个关联的建立除了努力外也需要一些运气,有时候可能只有运气。两片邻接的大陆天生便拥有了连接,但是在地球两端的岛屿可能永远也无法搭起所谓的桥梁。远航的勇士可能无功而返,甚至船毁人亡;无动于衷的岛屿也可能因为大陆的漂移最终相见。

但同时,这个隐喻依然缺少了许多东西。修桥这个过程是一个不可持续的过程,修好桥以后你只需要举办个仪式,或许砸个香槟吃顿饭,便可有一段时间不再去操心它,即便翻修,也不可能经常、随时翻修,除非你是打算讹一笔修桥费。然而正如我们所知道的,童话里的爱情过程少有完整的,它们都结束在王子救回了公主,两人跨过了艰难险阻终于长久生活在一起,也就是结束在桥修完的时刻,但现在少有人会认为爱情在宣布恋爱成立/结婚的时候就已经结束,即便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填土也是需要时间的。

同时,桥是一个从目的上来说就会修建得结实的通道,这一点与常见的爱情倒是不谋而合,但是从结果上来说经过精心计算构筑的桥梁的期望范围可比爱情小得多。爱情短可以稍纵即逝,长可以在精神上达到一种永恒。

最后,桥的用途是单一的,这和人们对爱情的需求并不一样。

总的来说,在我看来这个隐喻是一个挺不错的隐喻。

爱情令人眩晕:龙卷风

将爱情比作螺旋运动恰好地抓住了爱情给人的一种感觉,正如周杰伦歌词里所唱的

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离不开暴风圈来不及逃/我不能再想我不能再想/我不我不我不能~/爱情走的太快就像龙卷风/不能承受我已无处可躲/我不要再想我不要再想/我不我不我不要再想你

又或者比较悲观一些,像小说《爱情笔记》里写的

根据这个观点,情人们除了徘徊于渴望和烦恼两极之间,别无他途。爱情没有中间地带,只是一种方向,它所渴望的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事物。爱情达到目的之后, 它也随之销蚀;欲望得到满足之后,它也随之湮灭。克洛艾和我会危险地陷于这马克斯主义的螺旋运动中,一方爱意加浓使另一方爱意消减,直到爱螺旋状地消亡。

这种在爱情中眩晕,无法脱身的感觉是比喻的挺好的,但是除此以外我个人并不能从这个隐喻中找到太多。

恋爱就是一种娱乐:游戏

游戏似乎是在生物界较高级生物广为存在的一种活动形式,看动物世界便可以了解到各种动物的各种游戏方式。需要注意,这里将爱情比作游戏并非带有贬义,因为游戏作为一种广泛存在的活动形式,其能搭载的意义也十分广泛,不会有谁觉得在Ti赛场、S联赛拼搏的人们是轻松打败了对手。

以前所指的游戏通常是为了娱乐,随着时代变迁,游戏也成了能提供教育的产品,成了竞技所搭载的介质,同时也可以成为具有工作性质的活动。同样的,爱情可以带来娱乐,可以提供教育,并且在多数情况下,它会具有责任性质。不过爱情这个游戏的竞技发生得比较奇怪,如果你把挖墙角之类的行为看作竞技,那似乎这个游戏的目标就不好定义,若是将与自身的各种观念做的搏斗看作竞技,似乎又无法与现实对应。

游戏是多样的,户外运动是游戏,下棋是游戏,电子游戏就叫游戏。电子游戏有很多,策略类,冒险类,dnd类,第一人称扮演射击类,放置类,换装多人作弊版类,所以无论是何种看似奇葩的爱情形式,总是有机会找到一个游戏来作为其投影。

游戏可以单人或者多人玩,将单人玩的游戏比作单相思或者自恋也说得过去,不过类似DOTA魔兽之类的游戏就不太好做类比。多人游戏势必会比单人游戏需要更多的沟通与合作,但与此同时也会收获一些单人游戏无法收获的乐趣,还如斯汤达曾说“一个离群索居的人可以得到一切,但没法获得个性”。

然而因为各种各样的错位造成的痛苦也是很多的,上分狂魔遇上炸弹人时候的无奈,鱼塘杀手遇到代码哥的痛苦,就好像奔着结婚相伴一生撞上绝不结婚的浪子一般;不过目标的不一致未必会导致错位,举个极端的例子,若一个人只想奉献,另一个人只想收获,这或许也般配。

爱情就和宇宙一样大:星球之间的关系

最开始是在微博上看到这一说法,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像星球一般,初不觉特别,越想越觉得精妙。

宇宙空旷,广阔,星球与之相比不过是沙滩上一粒尘埃,或许还远不及。现实里我们单个人也是这样的渺小。宇宙充满了可能性,以至于即使地球在我们看来如此特殊,也有星球理论上来说和地球具有相似的环境,就好像我们会说“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但同时“我和70亿人一样独一无二”。

若是势均力敌的人,就像质量相近的恒星,处于几个有限的可能中。但是如是引入了第三者,那就是混沌的三体状态了,一点点的扰动都可以惊天动地,至于更多的就更不在人类理解的范围以内了。(:D)

这个隐喻我不想用太多具体的文字来描述,所以就到这里吧。

记住要抬头仰望星空。

——霍金

写程序就是在谈恋爱:结对编程

编程是一件复杂的工作,爱情也是。编程要面对许多明显、明确的困难,比如算法的困难,编译原理的困难,同时也需要面对许多不明显、不明确的困难,比如如何从甲方/PM处获得明确稳定的需求,如何与人合作编写代码,如何降低维护成本。同样的,爱情里有明显、明确的困难,比如如何让异地恋的距离尽可能少影响关系,如何安抚对方的情绪,也有不明显、不明确的困难,比如如何处理双方各自的变化,如何处理婚姻里茶米油盐的“俗事”。

为不同的目标谈恋爱需要用不同的姿态,不同的姿态对应不同的代价。以寻找终身伴侣为目的的恋爱难免将自身与对方在各方各面纠缠在一起,一次失败便可能导致元气大伤。这挺像为了开发一款空前绝后的浩大软件,比如excel这个级别的软件,如果中间得知项目中止,程序员可能会吐血三升的。

编程时候会做许多选择,比如为了运行速度选择编译型的编程语言,为了降低找到同伴的成本选用比较火热的编程语言,为了界面美观选用好看的UI库,为了效率选定某种接口/协议。同样的,恋爱的时候也要做许多选择,为了降低寻找相同爱好的人的难度,选择一些比较大众的爱好作为基准,为了双方能一起过得更好而对经济条件做了要求。

结对编程的人有各自的风格,完成同一个程序两人的写法可能截然不同,但是都符合代码规范,都能很好的完成任务。关键在于两人能互相习惯对方的写法,并且能在忽视这种习惯上的不同的基础上为对方指出错误,从中学习自己没有的思想。一些爱情也是这样的,双方可能有截然不同的性格、爱好,但是因为能互相理解对方,并且能找到那个使得双方都能接受的位置,能在一定程度上忍受波动,因而也成了相爱的夫妻。

编程这个隐喻将爱情的复杂度修饰得恰到好处,但是里面依然有一些对不上的地方。

程序员基本都听说过,“不要重复造轮子”,写C语言的没必要重新自己写一个gcc,没必要自己重写STL,GUI,自己编写那些能找到/原生配置的,甚至不少时候编写那些能买得到的现成的代码也通常是没有意义的。但是不会有人和你说,因为你们相爱的这种方式似曾相识,所以你没必要开始这段爱情了,或者说因为书里写过你期望的爱情,所以你买了这本书就等于爱过了。

此外,还有很多编程的子过程很难找到爱情中的对照物,比如软件架构,单元测试,分离代码。可能这些东西在爱情里看来太繁琐了吧。

老生常谈:这里没有正确答案

一方面来说,比喻的过程里总会有所缺失/扭曲,从而造成对概念的曲解,另一方面来说,隐喻更像是一种启发式的思想活动,或许可以从里面找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也或许不能,同时也可以从多个角度启发自我,发现新的视角。

与此同时,人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否认爱情的多样性就相当于否定了人在这方面的多样性,就是对实然的一种否定。从长远看来,否定爱情可能发生的变化,就好像否定社会的发展,也就是对当前状态的一种否定,因为我们走到今天已经发生了数次变化,或细微,或显著。

最后把我最近看到的特别喜欢的一种观点分享给大家吧:

倘若爱情保持原样,它就会被窒息。另一种使爱情鲜活起来的思想是“会呼吸的爱情”。求新地营造爱情无异于让爱情呼吸。当相爱者不仅关心和研究对方、也关心和研究自己、能在爱情的多层面上来回走动、以不同方式厚待对方时,爱情就会呼吸了(威廉·施密德:《善待自己:论与自己交往的艺术》,法兰克福,2004)。爱情在各种矛盾——它们给浪漫主义相爱者带来巨大疑难——之间必能呼吸:接近与疏离、喜与怒、欲与痛、销魂与乏味、非凡与平庸、感觉与习惯、可能性与现实性、渴望梦想中的世界与适应所发现的丑恶世界——身处丑恶世界,人们还不如在另一世界最小最平凡之事上花工夫。爱情一方面给清醒的现实主义留有活动余地,另一方面又不放弃那充溢丰富情感的浪漫主义,这样的爱情方能呼吸。纯然理智的爱情不会温暖任何人。现实主义—浪漫主义的爱情回应了现代实用主义的冲击,并且努力挽救浪漫主义,但不是通过抗拒、而是通过接纳实用主义元素,以便更好地对付恼怒、平庸、背叛、争执、爱情破裂和其他挑战。

——《爱的新发现》